按照苏影的交代,我打的又认了好一会儿的门才找到了她家门口。她家住在不远处四季佳园最深处的、海景别墅区中的其中一栋里,相当碧瓦飞甍的三层华居,规模在这片富人区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简直是一座小型庄园――嗯,这样描述果然还是无法表达我内心的震撼,这样说罢――
不带有任何虚假色彩,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大概一辈子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上流人家的住所。
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站在玄关的铁栏门前,我按下了门铃。
我对于自己按铃的次数和等待时间非常自信。我没有不敬之意――里面就算是住着死人,也该被我的门铃声吵得活过来给我开门了。
一般来讲,这样过分豪华的大宅中就算没有直系家属在,也应该有个保洁管家之类的外部家庭成员看看家,整理整理内务之类的,没有人在家这样平民化的事情实在不应该发生在这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如此偶然的事情偏偏挑在这个要命的关头发生了。苏影大小姐披着大浴巾坐在泳池浴室里,我必须赶在放学、游泳部开始社团活动前赶回去。
先礼不成,休怪后兵。绕着大宅转了转,我找到一处围墙稍矮些的位置,纵身一跃攀住墙头的铁荆棘,翻了过去,顺着金属疏雨管道爬上了二楼窗户,过窗而入。
希望没有人看到……算了不立旗会好些吧。
所幸,所有的房间门上都有门牌来说明房间的主人或者用途,找到苏影的房间没有让我花太多的功夫。
在来时的路上我还隐隐抱有“如果情况允许兴许我还有机会参观一下大小姐的闺房”这样略显猥琐的期待,不过以目前我特殊的身份讲来,那念头早已香销玉殒。我以最快的速度打开衣柜,薰衣草的清香和五彩斑斓的颜色不能勾起我的丝毫异心,我终于在百花丛中找到一套校服,取下并收在袋子里,夺门而走想要沿原路离开。
“咚咚”墙壁里传来楼下敲击的声音,“咚咚”。
首先我想要介绍一下这个声音,它的分贝并不足以为奇,也并不尖锐刺耳,相反,这种声音沉闷且伴随着强振,我站在地板上时都可以感受到脚下轻微的振动;其次,这个声音规律且均匀,两下为一组,等间依组进行,循环往复。
毫无疑问,这个声音人为的。而且如果这是某种施工的声音,那么这声音来源处的人因为被这声音盖过而没有听到门铃声,也就可以解释之前我叫门时的安静了。
强烈的羞耻心和原则性礼貌问题在此刻变得无比炽热,我想我理应下去打个招呼。
于是我循声下楼找到了声音发出的房间。
这是一个最大,也是最处于整个一层室内空间最中心的房间。
推开门,我看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一个病恹恹女人趴在地板上粗重地喘息着,手臂伸出像是要去够床头柜上的什么东西,一把轮椅静静地倒在一边。
房间里的死寂在一瞬间让我产生了这是一个放着大棺材的停尸房的错觉。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如此骇人听闻的错觉,但这种想法,在我来到这个房间里的时候,就这么凭空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看到床头柜上的玻璃瓶上写着沙丁胺醇时,我才意识到这个女人是哮喘病发。我赶忙上去把她扶起来,将气雾剂瓶送到她口中让她吸入,等她呼吸平稳,面色好转之后,才把她抱到床上。大概是因为卧床久病的缘故,我感觉到她的皮肤冷得过分。
半晌过去,她咳嗽了两声,总算是醒过来了。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最后把视线停留在我身上,气若游丝:“你是……我家苏影的朋友……对吧?”
“……阿姨好。”也谈不上朋友,熟人罢了。可苏影是这样在电话里和妈妈描述我的吗?朋友而不是同学?如果是的话,这份好意我姑且收下,嘿嘿。
“叫阿姨?都把我叫老了啊,叫姐姐不行吗?”她调皮地翻白眼。确实是可以用调皮来形容,就我个人爱好讲,我对母系人妻题材是没有兴趣的,但这位夫人的底子的确足以驾驭“姐姐”之称,按说该是半老徐娘的年纪却拥有花信年华的皮肤……想来苏影的资质也并非空穴来风。
“诶呀,听到你叫门,就想自己挪到轮椅上去给你开门,结果坐起来得太猛哮喘病发了,然后又想拿药,就摔了下来……给你添麻烦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还没心没肺地笑。
确实挺会给人添麻烦的,母女两个人都是。
“我叫方天,是苏影同学的朋友,她应该给您在电话里打过招呼了,我也是事出紧急才想到翻窗户进来……真的对不起。”叫阿姨她接受不了,叫姐姐我怕自己接受不了,既然是同学的母亲,还是这个称呼比较客观,“如果,伯母您没事了的话,苏影她在学校有点急事还需要我去帮忙,我就先走了。”
“啊这么匆忙吗?不坐下来喝杯茶吗?”她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客气道。
还喝茶呢给您说实话令千金现在全身颗体地在学校等着我咧!这么想着,我只能说:“不了不了,学校里还在上课,我是请假出来的,就不多打扰了。”我拿起那袋干净衣服,就要向门外走。
“等等!”她忽然焦急地大声叫了起来,“再,再听我说一句话。”
她的嗓门大到几乎把我镇住,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意思。我没太明白她为什么会发火。
“我……我的身体不好,爸爸平时也忙于工作,我们作为小影的家人,一直以来都没能尽到家人责任,关怀也好鼓励也好,安慰也好庆祝也好,我欠她了太多太多,”
家庭矛盾……可惜有着同样无奈的经历、却以不了了之为结局的我,没有任何安慰他人的经验。等等,太太你用托孤的口气跟我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辈说这么多干嘛啊。
“小影她几年前,因为不太好的事情受过一些刺激,关于那件事,她周围的同学们也有过一些不好的传言……所以现在性格变得有些古怪,因为那些事的影响,估计她到现在都没有交到几个像样的朋友吧……”
这一点从我现在能作为救援队站在这里就能看出来吧,如果有更亲密的朋友可以求助,哪有我这无名小卒出场的机会。不过也无妨,在没有朋友这方面我可是相当有话语权的元祖级人物……我在自豪个屁啊我。
“不过你放心,我保证她一定是个心底善良的孩子,所以,”她用让人无法拒绝的哀求眼神看着我说:“这是姐姐的请求,能不能,能不能帮姐姐好好照顾小影,帮她打开心结,重新做回一个健康、阳光的正常女孩呢!……”
“……您也太信任我了……”我有些被她的激动吓到。
“我相信小影识人的眼力!她从来都讨厌接受别人的帮助,但你!她能这样信任你……那我可以也信任你吧!”她浑身颤抖,情绪相当激动,“我是个残废……每次看到她那么孤独那么难过……我都想帮助她,可我连这扇门都出不去……”
我对此感到遗憾。
“我能恳求的人只有你了……”她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在强人所难,不再使用咄咄逼人的语气而是低下头去轻声呢喃道:“拜托你了,好不好……”
“我想您可能有些误会,我和苏影只是普通同学,同学之间互相帮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毕竟只是我、仅仅是个学生而已,没有那么多神通广大。“您冷静一点。”
“……”她听着我的话,颇受打击地把目光垂下去:“是我有些性急……是我失态了……对不……”
“但是,如果苏影愿意接受我这样的人做她的朋友,我会荣幸之至,尽我所能去更多地了解和帮助她,和她共同学习进步”
她的眼神都亮起来,欣喜地看着我,像是在看着什么救命稻草。
这种装逼至极的经典转折式攻略台词让我说出来简直是公开处刑……对不起我承认是我那中二之魂的残渣在作祟!但,这是对于一个爱女心切的母亲最好最合适不过的交代了。
“那小影……就拜托你了。”她坐在床上对我低头代替鞠躬,我连忙还礼,“叫方天……对吧,你……你是个好人呢。”
等等,我刚刚是不是被女孩子的家属发卡了?感觉有些微妙……
这样,我得到合法身份离开了苏影家的海景豪宅,径直赶往学校,顺便在路上买了碘酒棉球和伤药,用来给苏影的伤处重新包扎。
“怎么这么久?”苏影从更衣间里探出头接过装衣服的袋子,一脸不满地看着我,“我妈拉着你说话了?感觉怎么样?”
在这之前我没有想到苏影的母亲的身体状况会是如此艰难,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吧。我尽量避开讨论,大笔带过着说到:“嗯,挺亲切的一个大美人吧,也挺关心你的。”
“嗯,真会说好听的,勉强给你加0.001点好感值吧。”她略带得意地说。
这是什么galgame吗!好感值加分好慢!这么说我刚才错过了伯母线吗?居然有些遗憾!
“不过挺稀奇的,她平时是个相当不苟言笑的人,居然会对你和蔼可亲什么的。”苏影一副酸酸的口气,“看来你还挺对我妈胃口的。”
“行了,以年龄代沟为前提的两代沟通话题先放一放,”我还是想尽快解决眼下最为严重的事情,“让我少管闲事的是你,今天向我求救的人也是你,除非你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否则我们这朋友没法做了。”
“呜……”更衣室里扭捏起来。半晌才听到里面小声抱怨了一句:“本、本来也不是什么朋友……”
“少跟我来吃了吐这一套,为你之前说过的话买单的觉悟应该已经足备了吧。”
“知道知道!我说还不行啊你这个趁人之危的小人!”我听到她气到跺脚的声音。“我说!我什么都说!!你满意了吧!!!”
事情的原委并不复杂。苏影的父亲,是一家大公司的领导层骨干成员,最近做了公司的一个新兴项目的项目经理,而因为纪检方面的疏忽,苏父手下的一个得力助手兼文秘收受贿赂,在项目招标这一块动了手脚,让一家压根不靠谱的公司获得了承包合同,被苏父及时发现,拿出有力证据通过法律渠道及时废除了合同,而那家不靠谱的公司有涉黑背景,在合同被废除、受到法律处罚之后怀恨在心,通过暴力手段对文秘方面进行了打击报复,造成了当事人III级伤残。与此同时祸不单行的是,这位文秘也因为违反公司的规章制度遭到开除,虽然公司承担了相应的赔偿责任,但这位文秘的家人并不满足,他们提出了更高额的赔偿金,公司当然不可能应允这种无理要求,于是双方踏上了漫漫官司路。
矛盾和仇恨应运而生。
没错,校园暴力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倒霉秘书的女儿。
“在那之前,因为我们父亲的交情,我和铃铃还是那么要好的姐妹……”听她叙述完毕的时候,我们已经边聊边散步到了楼顶天台上。“在我知道的人和事里,有理由对我下手的只有她。”
“作茧自缚。”我理智地分析,“换做我就不会抱有任何的同情,如果那家不靠谱的野鸡公司真的获得了合同,给项目埋下了安全隐患或者引起了工程事故,那就不是以区区经济损失可以衡量的了,那关系着一条条人命,你的父亲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谁都不会不会纵容那种损公肥私咎由自取的家伙。”
“可……可这是叔叔的过失!和铃铃母女没有关系!”苏影神情有些开裂,裂缝中露出难以抑制的痛苦和无奈。“现在叔叔不但被解雇,还落下了残疾……她们一家人今后怎样维持生活都是大问题……”
“这些别人家的问题,和你有什么关……你根本无能为力吧,就算你同情她,你又能做些什么呢。”我有些生气,“相信她不是不明白,对你进行报复是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的,但她依然那么做了,答案就只有一个,她只是在借此宣泄自己的压力罢了,你的忍辱负重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至少……至少,如果能够让她好受一些的话……我还是……”苏影狠狠地皱着眉。
“蠢。她家一天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这些怨恨就一天无法消除,而在知道她们注定不能如愿的状况下,对于那种暴力行为,你又能够忍受多久?忍受和拖延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糊涂蛋,我怎么会答应死在你手上啊。”
“那,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办……”苏影用一个我认为绝对不会在她人生终出现的无助表情说。
“你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我真的受不了她这种呆萌反应,这么聪明的家伙怎么会有这么蠢的时候呢。“如果你希望肇事者得到应有的惩罚,就先告发这起校园暴力事件,动用自己副学生会长的权限追查到底。”结果还是我说了出来,“我听说学生会干部都是学年前百名精英公投出来的,调用走廊里的监控录像筛查犯人和针对嫌疑人发起公审之类的东西,对你来说很容易。那样的话,犯人大概会被有期休学或者劝退吧。”
“绝对不行!铃铃家已经承受不住那样的……”苏影矢口否决。
“那就先告发这起校园暴力事件,动用学生会长的权限,销毁监控证据,然后作为受害者在调查过程中放水,把这次事件伪造成悬案,”我打断她,冷静地说,“这样可以让施暴者知道你在袒护她,如果继续纠缠不休就不再是逍遥法外这么简单了。”
随着我的叙述,她神色里的沉重逐渐消失,毫不掩饰地换上了惊讶的表情,低着头摸下巴像是在思考着我说的话:“原来如此……这样的确可行……还可以这样做啊……”
当然可以这样做,虽然有些自私也就是了——明明是自己报的案,却又要由自己亲手瞒天过海糊弄过去,这对那些出于对自己的关心和维护才出力展开调查的老师同学们来说是不公平的。谎言总归是谎言,一旦说出口就会有人受骗。
“有没有我一个人就可以做到的,不会把别人牵扯进来的方法……呢?”她恢复了正常思考的能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绝大多数的矛盾都是因为当事双方交流不当造成的,如果对方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就好办了。去和她当面说清楚,这是社会上的法律和制度上的纠纷,和你们之间的友情没有任何关系,这无法归责到谁头上,也不应该是用暴力手段解决的事情。”我继续出谋划策着,“而且你们的父亲既然曾是好友,那么相信你父亲也会多多少少尽力帮助她们家的……总之不管说什么,把误会解开,就算达到目的了。”我补充了一条自己都不看好的下策。“不过这样大概无法保证她能接受你的说辞,到底应该怎么办,还由你自己定夺。”
“确实……可行的办法也就只有这些了。”她反复思考着,像是做了最后的决定,“厉害,方天同学,你的建议很有参考价值,想不到你这样的废人也能有发光发热的一天,这就是所谓的烂船还有三分钉吧。”
最可怕的是,这还是她夸人的时候说的话。
“……”我为什么要帮她呢?我一开始脑子是坏到了怎样无可救药的地步才会想要帮她呢?
“这次是你帮了我,这一点上我还是感谢你的,方天同学。”豁然开朗之后,她轻松地对我说。
“旁观者清而已。”这不是我的谦词,以她的脑子不可能想不到办法,她只是身临其境无法抽身陷入了一时的迷茫。顺便一提,从她的态度立场来看,那位“铃铃”同学大概是她比较重要的朋友吧,至少比班里那些平时装作亲近事到临头却袖手旁观的家伙们重要的多。
“感谢归感谢,不过嘞,方天同学,不要以为站在施援者的立场上就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可以站在我头上对我指手画脚,这是不可饶恕的,上一个对我这么做的人坟头的草长得比你都高了哦。”她转身快步走开,再次走到天台的门前,转头露出冷漠的微笑:“今天这份屈辱我记下,再过几天,我一定亲手杀了你。”说完,她走进门里面。我感觉她句话这倒不像是说说而已。
目送她离开,人字队形的大雁忽然出现在天边,它们掠过夕阳,向南方飞去,放学的铃声响起来了。
说实话,我现在的心情很不错,由衷地不错,各种原因都有的那种不错。这天,我回家路上沿途的居民们,再次联想到“两岸猿声啼不住”这句诗来。
结局尚可,苏影果然不愧是苏影,她采纳了我的意见,向教师组告发了这件事情,但使用了相当巧妙的说辞。
“我认为这次暴力事件是对我担任副学生会长有所不满的学生所做,也就是说,我作为副学生会长,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可以的话,我想要一个人来调查这次暴力事件的真相并且独立解决,尽量避免事件声张出去,我不希望因为我再让这些伤害过我的学生再受到大家的非议。”
也许是为了防止劣性事件传开造成负面影响,也许是代表着学园主体的教师组确实通情达理,经过苏影再三请求,教师组方面接受了副学生会长的请求,并且答应会以不知情态度来配合开展校园暴力的整治工作。
经过苏影的一番努力,校园暴力事件没有再次出现。苏影的旧友铃铃虽然没能和苏影重归于好,但至少已经不会再对苏影抱有无谓的仇恨,也不会再做出互相伤害的事情,这样的结局还算中肯吧。
时间流逝,转眼已是周末,我也即将和苏影一起出游,迎来我的“死亡之旅”。
命运的齿轮,就此在旋转中咬合,带动着命运的前进,把一切,领入崩坏的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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